北京大学汇丰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巴曙松：优化政策工具将更多资源向薄弱环节倾

北京大学汇丰金融研究院执行院长巴曙松最近几天在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专访时表示，鉴于当前的经济形势，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货币政策可以考虑更多的结构性政策工具，作为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金融支持和创新的主要方向财政政策可以优化专项债券的发行和使用，可以考虑出台更多直接引导民生的补贴政策，改革政策，释放增长潜力，促进技术升级，稳定市场预期

许多工具都是可用的。

中国证券报:在经济下行压力加大的情况下，宏观经济政策工具箱里还有哪些储备工具可以推出我们能做些什么来规划增量政策工具

巴曙松:今年以来，由于地缘冲突，多重爆发等因素，需求收缩，供给冲击和预期减弱的三重压力有所加强中央金融办副主任韩文秀不久前指出，中国的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等政策都有足够的空间和多元化的工具的确，系统梳理当前的宏观调控手段，我们可以看到，常规的宏观工具箱里，可用的工具还是很多的在外部经济动荡的冲击和内部疫情的持续干扰下，供需双方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抑制不仅相对宽松的货币环境面临着微观企业缺乏扩张意愿，政策效应传导不畅的问题，积极财政政策的乘数效应也受到建设梗阻的制约

因此，短期来看，增量工具需要在加码宽松和恢复生产供应上做文章，减少政策约束从长远来看，要跳出既定常态下宏观政策框架的束缚，着力修复疫情影响较大的中低收入家庭的现金流，着力以改革的手段解决发展中的问题，着力以经济转型的趋势推动技术创新，以此来坚定市场主体的信心和预期

用好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

中国证券报:当前经济形势下，如何更好地运用各种货币政策工具。

巴曙松:传统宏观工具仍有相当大的回旋余地，但其传导机制不同程度地面临推绳子的挑战就简单的宏观工具箱本身而言，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还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货币政策方面，适时下调MLF利率，引导LPR下行，降等价格工具，可以作为提振市场信心，降低融资成本的增量工具就实际效果而言，受当前疫情扰动和外部市场影响，企业中长期资金支出意愿下降，居民部门风险偏好下降，宽松货币环境传导面临不畅挑战此时，流动性往往会在金融体系内部积累更多今年以来，中长期贷款增长乏力，票据融资高增长，票据利率持续下行，DR007等都从不同角度显示出信贷扩张受阻的明确信号4月份新增社会融资规模9102亿元，比去年同期少9468亿元主要的阻力是信贷4月份，新增人民币贷款比去年同期少增9224亿元其中，企业中长期贷款同比减少3953亿元，居民部门贷款减少2170亿元，表明疫情的持续进一步打破了经济运行和信贷扩张的良性循环，货币政策效果明显受到制约

基于宏观政策传导面临的现实约束，2022年的货币政策可以考虑将更多的结构性政策工具作为加大金融支持和重点领域，薄弱环节创新的主要方向除了科技创新，绿色，小微等结构性政策工具，下一步可以重点在大学生创业就业，能源和粮食安全等领域推进再贷款和再贴现同时，要落实金融救助政策，增加对困难行业，弱势群体，小微企业等的信贷资源受疫情影响较大的，根据疫情的具体影响，考虑推进延期还款和付息

优化专项债券的发行和使用。

中国证券报:财政政策上，如何优化政策工具有哪些发力方向

巴曙松:与货币政策相比，面对公共卫生危机，财政政策有更大的作用空间和更直接的传导从数量上看，在既定的预算框架下，财政政策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对于存量财政政策，仍有条件加快实施退税和留利，发行专项债券，特定机构利润上缴和预算支出各级财政可以盘活存量资产，增加特定机构的利润上缴，也可以在既定的政策框架下推进

在增量财政政策方面，按照目前专项债券发行进度，上半年可以完成全年发行如果下半年仍有资金压力，可优先考虑提前发行2023专项债额度根据2018年12月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授权，国务院可以在当年新增地方政府债务限额的60%以内，提前下达下一年度新增地方政府债务限额在此基础上，如果仍有资金缺口，财政需要通过人大常委会审议，提高赤字比例，发行特别国债2020年，财政部颁布了《抗疫专项国债资金管理办法》，明确了抗疫专项国债的资金使用，分配，还本付息，预算编制等内容同年还发行了1万亿元抗疫专项国债，应该说有充分的政策和实际准备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虽然将专项防疫国债纳入政府性基金预算管理，但仍可结转地方政府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和防疫相关支出所以相对于专项债券，专项债券的典型特征是中央政府加杠杆，使用更加灵活目前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总体放缓，专项债券使用受限专项债券虽然不是专项，但在数量上没有明显优势，但在实际效果上比专项债券要好这也是目前各方面对专项抗疫债券需求较高的现实原因之一

这也指向了财政政策层面在现有预算框架内优化政策工具的另一种方式——优化专项债券的发行和使用能否灵活扩大特殊时期专项债券的使用范围，给予地方政府更大的自主权，以财政收益作为专项债券的发行基准，这不是简单的，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一笔大账疫情期间，能有效稳增长，保就业，保主体的政府投资项目具有显著的正公共外部性，其社会效益远比财政效益重要，应纳入专项债券的发行范围事实上，最近几年来，地方专项债券的发行不时暴露出一些问题，如符合条件的项目数量不足，社会资本有限在经济能够正常运行的时候，已经面临收益不错的公共项目的资产荒目前能满足资金要求的项目明显更为稀缺如果能以此为契机，系统优化专项债券的发行和管理，就有可能在不突破现有金融框架的情况下实现创新

从财政政策的方向来看，还是集中在基建领域，民生工具的直接性有待提高从4月份的数据来看，如果疫情短期内不发生变化，基建能否实现高增长值得怀疑基础设施建设的进度不仅关系到财政资金的到位，也关系到疫情控制下生产生活秩序的顺畅2022年1—4月，专项债券发行明显加快，完成发行进度38.2%，远高于2021年和2020年与此同时，基建投资增速下降4月份基础设施同比增速由11.8%回落至4.3%，回落7.5个百分点，反映出疫情扰动对基础设施建设和实物量形成有所拖累同时，2022年财政减税幅度也不算太大每年退税约2.5万亿，其中退税约1.5万亿，要求退税资金全部直接到企业退税可以部分改善企业的现金流，但目前企业面临的主要困难是订单萎缩和生产停滞退税难以维持企业的正常运转，更难以弥补企业的工资成本

因此，在当前生产生活秩序受到疫情冲击的条件下，财政政策的乘数效应也受到疫情的制约下一步，除了积极扩大增量财政政策工具的投放量，更重要的是要更多考虑直接进入民生等薄弱环节，优化专项债等工具

同时可以考虑出台更多直接引导民生的补贴政策与2020年相比，持续两年多的疫情对很多中小企业的影响很大，中低收入者的收入增长受到影响与2020年不同的是，冲击对中小企业和中低收入者的累积影响不容忽视从相关数据可以看出，疫情对不同收入群体的影响是不对称的

第一，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增速与中位增速的差距扩大，说明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增速没有得到有效修复2022年一季度，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位数与平均数之比达到82.20%第二，从2020年五个同等收入群体的城镇居民收入增速来看，收入较低群体的家庭收入增速也将明显下降3月和4月，城镇调查失业率，本地和外地登记就业人员调查失业率以及16—24岁人口失业率均有所上升意味着在疫情影响的特殊时期，宏观政策需要突破原有宏观政策框架的约束，可以考虑更多地从基建转向直接接触民生

如前所述，以稳基建，保主体为导向的积极财政政策工具，由于疫情的干扰，效果不如从前目前看来，惠民生的政策传导链效果并不显著考虑向中低收入群体发放现金或粮票

通过改革进一步释放增长潜力

中国证券报:还有哪些途径可以通过努力稳增长来培育新的增长动力。

巴曙松:我们可以推进释放增长潜力，促进技术升级和稳定市场预期的改革政策当前，除了继续采用常规的宏观政策工具，我们还可以通过改革进一步释放增长潜力，培育新的增长动力比如现在的城镇化，尤其是城市群的建设，仍然是中国最大的内需潜力可以考虑中央政府主动加杠杆，以低成本负债大规模推进农民工市民化，支持新市民群体稳步扩大，从根本上提振总需求推进住房，医疗，教育等公共服务均等化，加快包括农民工在内的新市民在城市扎根一方面可以大规模增加公共服务的基础设施投入，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政府采购保障房的方式拉动房地产销售，修复和满足刚需的房地产市场预期更重要的是，公共服务均等化带来的收入差距的大幅缩小，可以有效促进内部循环的畅通，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比如可以进一步落实服务业扩大对外开放政策，激活服务业开放的制度红利

有效协调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避免病例增加，均衡恢复必要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是稳增长，保就业，恢复信心的有效手段，也是宏观政策传导顺畅的重要前提目前常规的宏观工具部分被疫情阻断要积极优化宏观政策工具，果断将更多资源向最弱势的中小企业和低收入群体倾斜同时，释放政策红利，促进技术升级和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修复和引导市场参与者预期，展望中长期经济增长的前景也不容忽视